張宇【走樣 】

2014年2月26日

金桔咬一口

在街角的果菜市場附近,有一家水果攤賣的金桔很好吃,外皮甘甜、果肉不酸,於是周末出門回來順便買了一小袋回公司吃。

這一粒粒飽滿圓滾滾小黃球,滋味確實讓人稱讚,與以前酸到讓人頭皮發麻的金桔簡直是大相逕庭,那種酸味光用想就讓人口水直流。

不過金桔應該很酸才對,怎麼買到的金桔這麼甜?原來是金桔也有物競天擇,好吃的品種不斷被改良而流傳下來,不好吃的則慢慢地在農地上消失。

突然間,覺得人類食物的多樣性其實很匱乏。地球上金桔的種類或許有上百種,甚至上千種,但人類最常吃的可能就那幾種,不外乎最甜的、最大的、最營養的等等,其他不受青睞則在文明以外的地區自顧自生長著。

於是我們吃到的金桔,經由不斷的改良而越變越甜,說不定在一百年之後,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,金桔原本應該是酸的。

望著桌上好幾顆金桔,居然希望裡面有幾顆是酸的。酸的金桔,才是金桔應該有的風味;酸的金桔,才能呈現水果的多樣性;酸的金桔,就能切身感受到祖先在咬下一口金桔後,脫口而出「踏碼的,這麼酸」的心情。


2014年2月21日

年後轉職潮

台商在大陸遇到一個很大的困擾是,每次年假結束後,總是會有一些員工從工作崗位上消失。

造成這些人從廠內蒸發的原因,一部份是內陸逐漸發展起來,有些人回鄉後直接就地就業,另一部份人是重新找一份待遇更好的新工作。

不過,今年這個現象好像比往年更嚴重,從廠外的大馬路上每五十公尺內,就有一個流動徵才攤位,廠房的圍牆外,也高掛求才的紅布條,不難猜想,這場缺人的饑荒有多嚴重。

我們廠沒倖免於難,在發完一月份的工資,隔天有個女孩就神隱了。

像這種「神隱少女」的員工真的讓人很討厭,工作沒交接就落跑,連一通電話都沒打,一點責任感與感恩之心都沒有。

缺工造成的另一現象是,在粥多僧少的情況下,各廠為了搶人,只好硬著頭皮把薪資再往上加,加不上去的廠就等著員工被蠶食,所以也出現平均薪資年年在提高,但也年年在缺工的惡性循環。

雖然缺工讓資方氣得牙癢癢,但站在總體經濟的角度來看,這是一種良性的現象,表示人才在流動,流入的區域消費力提升,流出的區域產業汰弱留強,被迫轉型或升級。

也就是說,當「消失的勞工」已成為新常態,「消失的工廠」 則正要上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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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2月19日

[推薦書籍]< Q&A 馬雲與員工的內部對話>

http://www.books.com.tw/products/CN11045863

過年前看了一本很棒的書,書名叫<Q&A 馬雲與員工的內部對話>,內容是收錄馬雲在公開場合的談話。

之前有聽過馬雲這一號人物,但背景資料不是很熟悉,直到去年開始接觸「淘寶」後,才慢慢認識馬雲這個人。

看完這本書,對他有更深一層的認識,發現他的才華除了表現在創業外,在領導方面也有獨特的見解,我覺得放諸大中華地區(中國、台灣),像他這樣有大格局的企業家,實在寥寥可數。

對於工作的看法,一般人總認為「認真工作,快樂生活」。但他卻說「認真生活,快樂工作」。

的確,當一份工作讓人覺得快樂時,做起事來才有熱誠、才有效率,但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,排除掉工作的時間,那才是我們享受生活的時刻,所以更要認真對待。

每個人對於工作都有不同的看法,馬雲的觀點不見得人人適用,但多閱讀這些書籍還是有助於我們增加思考的廣度。

以下是書中的經典語錄。




2014年2月18日

放手才能讓小孩飛得更高


最近一則新聞很誇張,過程大概是這樣:在高雄讀大學的某位同學,因不滿隔壁室友太吵,於是打電話回澎湖家抱怨,媽媽得知後致電高雄的警局,希望他們能代為替小孩找出租房。

或許這則新聞有部分事實被媒體渲染,但整個還是太誇張。

「媽寶」,我在去年下半年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這個詞,當時還聽不懂,後來才明白,原來是指從小到大一路被媽媽過度保護的小孩,而這樣的媽媽又被稱做是「寶媽」。

類似這樣的名詞,像是「靠爸」、「啃老族」等等,在報章雜誌上的曝光度越來越頻繁,也顯示社會上像這樣的「媽寶」越來越多。

我覺得這些小孩很可憐,他們從小備受呵護,享用家裡最多的資源,換來的卻是一身嬌氣;因為沒吃過苦,所以面對挫折的抗壓性也比同儕差。

羊毛出在羊身上, 「媽寶」的形成「寶媽」功不可沒。我是覺得這些父母很糟糕,因為他們剝奪了小孩子面對失敗的權利。

小孩的成長本來就會碰到許多挫折,每一次的挫折與失敗都是成長最好的養分,人類的文明也是在一次次的失敗中茁壯, 如今父母把這些障礙都拿掉,等於是剝奪小孩子最好的學習機會。

或許有些父母會想說,我以前苦過一遍,現在不希望自己的小孩也受苦。天底下所有父母都很偉大,因為他們對小孩的愛是全世界最無私的愛,但小孩如果沒有嘗過苦的滋味,又怎知道苦盡甘來的甜蜜。

與其讓小孩活在夢一般人生勝利組的幻境裡,倒不如早點放手,讓他們去體會真實世界的無奈與美好。

說實話,我的身邊有親戚也是在扮演「媽寶」與「媽寶」的角色,礙於晚輩的身分,不方便跟他們分享心裡的想法,不過看到他們小孩的言行舉止,也讓我明白溺愛小孩的後遺症,畢竟負面教材才是最好的教材。



2014年2月16日

小平說的話要聽

雖然已過二十四節氣上的立春,但最近寒流還是一波接著一波來,在東莞,上禮拜居然出現4、5度的低溫,公司裡每個人都全副武裝,厚外套不離身。

在如此低溫下要跑步,最艱難的就是狠下心、換裝長衣短褲那一刻。不知道哪裡傳來的呢喃聲,「放棄吧!少跑一次又不會怎樣」不斷在空氣中迴盪。

直到跑步機上的距離累積到一定量,溫度隨即從阻力變成助力,開始吞噬身體多餘的熱,步伐反而逐漸輕盈。

「萬事起頭難」,我一直認為對於挑戰只要敢面對它,問題就解決一半,跑步即是一例。

對我來說,明年也會充滿挑戰,需要在這一年內做好熱身,順便找回失去已久的堅持。自從考上大學後,執迷不悟的堅持好像不停在蒸發。

在房間書桌上的桌墊下,有一張從報紙上手撕的紙條,靜靜的躺了好久好久,上面寫著「小平同志特別強調,第一條是不要怕犯錯誤。」

犯錯沒什麼,沒有人一輩子都不犯錯,如果因為怕犯錯就裹足不前,那也會錯過很多精彩的風景。

這正是我所需要的,決定是對是錯不重要,重要的是這是我的決定。

這也是中年而立的醒悟。




2014年2月8日

[轉貼]小杜的燒酒人生

"唰"  "唰"  "唰"
加護病房內一排十床的床簾一一被護理師遮起,
我在電腦前停止打字,
站起,
默送小杜穿過走道,
最後一程...
禮儀人員黑西裝白手套,推著覆蓋著黑布的小床,
離開前鞠躬朗聲道"感謝所有人員照顧!"
我連同護理師一起鞠躬回禮.

這是小杜這次住院兩個月以來,
唯一有人性尊嚴的一刻.
在他死了之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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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杜是急診老病號了,
酒精性胰臟炎,
疼痛反覆進出,住院,休養,然後出院又故態復萌...
姨丈?胰臟?傻傻分不清,
這個位在後腹腔靠近脊椎骨深處的橫狀內分泌器官,
台語"腰尺",
長度剛好一尺,
分泌可以溶解萬物的消化液(蛋白質,澱粉...)
每次的發炎,
就看到小肚痛到臉色慘白,坐立難安,在急診哭喊著"給我打Demerol(嗎啡類強效止痛劑)!!打其他的沒效!!!",
是的,他已經熟門熟路到連藥名都會講了...
然後住院期間疼痛緩解,
嘻笑怒罵還會虧我們年輕的護理師妹妹,
每次出院時都講說"我不要再回來了"
然後不出一個月又在急診遇到他哭喊"給我Demerol!!"

我每次都一臉凜然的問他'酒不能少喝嗎?'
小杜嘻皮笑臉"會啦會啦我下次會克制改進的!"
嘴巴說會克制就真克制的,改進就改進了,這世界就沒有強拆民房還包庇親屬的貪官,也沒有坐等分贓的汙吏.
我嗆'難不成是有人拿槍抵著你的頭強迫你喝嗎?'
他說"ㄟ~~還真的有!!哈哈!"

原來他之前的工作是議員地下助理,像圍事那樣,
不能公開處理的事都是他出面,
半夜接到電話要去警局啦,幫老闆檔酒啦,
其中有時還會遇到對方亮傢伙,
小杜這種時刻就是要把事情"壓"下來,
怎麼壓?
喝!
喝到發酒瘋時,
再到醫院報到.
然後回去,
又再胰臟炎發作回急診,
周而復始.
直到他酒精成癮後丟了工作,丟了老婆,卻也停不下來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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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見過太多酒醉在急診鬧事的,
罵大罵小,臉紅脖子粗,上吐下瀉,一不爽就是動手,
神智清明的人看到這種濫用健保,危及醫療人員安全的人,
都會覺得處理這些人,糟蹋身體.
然後正在處理的自己,要在這邊被糟蹋.

騙拐要抽血,實則驗血中酒精濃度;給予大量點滴排出酒精,如果遇到解尿困難還得插尿管;太過躁動要手腳綁起"約束";
小杜每次發酒瘋起來就是荒腔走板,
揮拳不給抽血,要威脅揍護理人員;
要不就穿著一身滿是嘔吐物的髒衣,脫褲子在走道上尿尿;
甚至連插了尿管,手上打了點滴,都能夠自拔所有管路逃出急診...
尿管的前端可是有個水球撐住不滑出體外,
硬拔就會流血,
護理師"小劉醫師!小杜掙脫綁帶,連尿管都自拔escape了!"
我冷眼看著地上的尿管,嗯,有帶血,
'他到時候會自己回來'.
果然沒多久小杜又因為血塊堵塞尿道解尿困難,
大吼大叫又被架回急診,
我call來個值班泌尿科醫師臭臉聞著嘔吐物味道,洗了他一晚的膀胱血塊.

何以解憂?唯有杜康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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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酒,
其實外科系有個不成文的規定,
聚會都要拚酒,
學長們還會看對象故意狂灌,
連女生也不例外,
不過我不是自誇,
我雖痛恨喝酒,但酒量好,
大學時代還常是最後幾個清醒負責扛人的,
為何能如此?
家學淵源...(遠目)
反正,
我從小就知道,女生要酒量好,至少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,
真暈了真累了,用甚麼方法來醒酒保持清醒,
也保持安全.

所以,
當年迎新會上狂灌酒的學長,
硬拖著一票新生跑第二攤,
每人叫一桶啤酒再灌,
我看著那小天使造型酒桶,水龍頭在小雞雞處,都覺得好笑....
"連酒商都自諷他們家的啤酒像尿,學長你這又是何苦?"
結果當天真正最醉的就是學長,
被抬回宿舍時還躺臥在自己嘔吐物裡睡了一晚,
抬人的同事說"我有給他擺側臥防嗆姿勢",
(恩!ACLS急救教得好)
結果學長醒來找不到手機,
漏接醫院電話被廣播了一個早上.
(事後在馬桶裡發現手機)

何以解憂?唯有杜康,
何以誤事?唯有杜康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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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小杜的情況嚴重了,
嚴重到非得開刀不可,
此時難得出現的老婆被找來寫手術同意書,
她人雖到了,
卻說"我們分居了,他的事我不管",
ㄜ...
問了醫院法務,
小杜僅剩的法律關係人,
只剩她可以簽名同意書,
好說歹說總算同意.

開刀的是我們外科裡有著神之手的黑傑克醫師,
胰臟開刀困難之極,
"風險極大!" "危險極高!" "不開會死!" "開了也很高機率會出事!"
連黑傑克都這樣講,
真的是連神之手都難以挽救,
但是手術成功,
傷口剖腹長達20公分,
左右兩脇插了上下左右共四組,每組又是兩大管配兩小管,俗稱"槍管"的引流管排膿.
卻出問題在麻藥剛退之後.

酒精重度使用者,
對於麻醉劑的需求劑量遠高於普通人,
也就是普通人可能打了半支針劑就睡死,
酒友可能打了兩支還呈現發酒瘋狀態,
無法進入深沉麻醉.
酒跟麻醉劑對大腦的作用類似,
先從暈眩,失去自我控制(酒瘋),最後才昏迷,
淺入深,
只是非每個人都一定會酒瘋.

小杜已經習慣酒精的身體在麻藥剛退半醉半醒之時,
整個狂暴在床上掙扎!!
剛剖腹的傷口整個爆裂!!
配合血壓反覆起落,連麻醉科都不敢再麻,
老婆最後決定:"不再開刀"

不再開刀,卻是爆裂還留著膿的傷口,
每隔八小時要從槍管的末端打入無菌生理食鹽水,
然後掀開腹部覆蓋的大塊紗布,
讓膿水像火山一樣從裂口流瀉而出,
"排膿".
膿水沉澱在肝臟底部,流過本來是正常不會暴露出來的十二指腸,流過胃跟小腸,流出沒有辦法關閉的腹壁傷口,傷口邊緣因為接觸膿水,潰爛,起水泡...

清醒了的小杜,
呼吸器沒辦法移除,
親眼看著一次又一次我們換藥,打水,排膿....然後再度昏迷.

滿肚子的腸子跟油暴露,
膿水就這樣四溢,
然後傷口越裂越大,膿水越流越臭,我們醫療人員都要屏息,小杜更是聞得到,
每次換藥,都要戴上兩層口罩,強忍住作噁的反射跟皺起的眉毛,這是我唯一能表達得出的"尊重".

這個床上的,
全部,
有機物質部分,
已經不是"人",沒有尊嚴,沒有一切.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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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小杜的案例,
加護病房內開了無數次的討論會,
連醫院法務跟家屬也都晤談過多次,
沒有更好的辦法了,
不要說老婆的再開刀意願極低,
小杜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承受的了再次全身麻醉都是問題,
抗生素已經使用到最後線,
所有難纏的抗藥性細菌長了又長,
本應年輕力壯的身體卻如此不堪一擊,
每次的抽血報告,只有四個字"節  節  敗  退"
黑傑克醫師說:
"他的肝硬化太嚴重了",
免疫力,復原力,都隨著肝功能衰竭不知道到哪去.

我值守加護病房時,
只要不是昏迷的時間,
小杜的眼神都會直瞪著我看,
時間到了要幫他換藥排膿,他瞪著;
換完藥整個肚破腸流膿水四溢,他瞪著;
勉強用新紗布疊的厚厚又密密把傷口看似覆蓋了起來,不到半小時又被膿水滲濕髒到病人服上,更換衣服,他瞪著.


問他要甚麼東西或說甚麼話?
他又只是直直瞪著,
瞪到我默默轉移電腦角度,用螢幕擋住視線,
那怨念的視線仍揮之不去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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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個月後,
昏迷時間越來越長,卻難得清醒一次的小杜,
手指似乎想比劃著甚麼,
我跟護士趕緊拿了筆遞上,
一旁正在訪視的老婆,
探頭看他究竟要寫甚麼?
他幾乎握不住筆,
顫抖著寫下:







他老婆爆出哭聲,跺腳大哭"你現在說這有甚麼用?誰叫你一直喝酒喝到不認家人?喝到身體整組壞光光?誰叫你喝?你現在說這甚麼用?"
那是小杜最後一次清醒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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禮儀人員唸著"你現在沒病沒痛"
用貼紙貼住無法閉上的雙眼,
我們一旁協助,
在口腔跟肛門放置紗布擋住可能會流出的東西,
脹裂關閉不起的腹部,
我們找來塑膠膜縫合上,


"唰"  "唰"  "唰" 加護病房內一排十床的床簾一一被護理師遮起,
禮儀人員鞠躬朗聲道"感謝所有人員照顧!"
我們全體鞠躬回禮.

何以解憂?
何以誤事?
何以致此?
唯有杜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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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後酒駕肇事,酒醉鬥毆急診人員,
新聞層出不窮,
我卻每次都回想起小杜的故事,
那眼神,
那最後寫下的三個字,
"難不成是有人拿槍抵著你的頭強迫你喝嗎?"
這次,不知道最後他怎麼回答.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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